《繡鸞鳳花犯·賦水仙》周密 賞析

周篤文、王玉麟

這首詞是周密詠物之作中的名篇。正如周濟(jì)《宋四家詞選》所云：“草窗長于賦物，然惟此詞及‘瓊花’二闋，一意盤旋，毫無渣滓。”此篇之最妙處，還在工于寄托這一方面。

“楚江湄，湘娥乍見，無言灑清淚?！逼鸸P便是佇立江畔，默默垂淚，似含無限憂怨的妙齡女子形象。湘娥，指傳說中舜妃，死后成為湘水之神。曹植有“感漢廣兮羨游女，揚(yáng)激楚兮詠湘娥”（《九詠》）之句。周詞是把水仙擬作湘妃來寫的，貼切水仙的習(xí)性物態(tài)?！俺本鋭t由“湘娥”引出下一句“淡然春意”，點(diǎn)出時(shí)令，映出女子凄楚動(dòng)人的身影。這春意雖淡，也足以牽動(dòng)人的縷縷哀思了。前面幾句寫形、寫神，接下來“空獨(dú)倚東風(fēng)，芳思誰寄？”二句寫心、寫情?！胺妓肌笔呛拗?，“獨(dú)倚東風(fēng)”是無人憐愛。加一“空”字，則失意、悵惘、無望種種情緒一并帶出來了。

往下又進(jìn)一層，由春而入于秋，是按心理感受的線索自然過渡的，秋亦虛寫。凌波，形容女子輕盈的步履，借指其人。語出曹植《洛神賦》：“凌波微步，羅襪生塵?！敝茉~活用典實(shí)?！傲璨ā本渥穼憗頃r(shí)所由之路，無邊的簫瑟秋景以冷寂的氣氛烘襯出女子的心境之凄黯。

“香云隨步起”，寫水仙之香裊，巧具儀態(tài)。歇拍三句“謾記得、漢宮仙掌，亭亭明月底”，是有所眷念，有所悵惘之懷。仙掌，即金銅仙人承露盤，漢武帝所建。亭亭，仙掌矗立貌?！爸櫋迸c上文“空”字照應(yīng)，都是徒然、枉然之意。黃庭堅(jiān)《水仙花》曰：“凌波仙子生塵襪，波上盈盈步微月。是誰招此斷腸魂，種作寒花寄愁絕?！笨偵掀?，與此詩略近，然宛轉(zhuǎn)輕靈則過之。

上片寫花，下片寫人惜花，進(jìn)一步寫情思?！氨z寫怨更多情，騷人恨，枉賦芳蘭幽芷?！北z，謂琵琶，絲乃綠冰蠶絲（見《太真外傳》）?！霸埂弊值莱鲆黄黝}。屈原《離騷》嘗賦芳蘭幽芷，唯未及水仙之花。詞人亦知水仙本非楚產(chǎn)，其意乃在推賞此花，遂以群芳作陪襯了。“春思遠(yuǎn)，誰嘆賞、國香風(fēng)味。”國香，詩詞中常用來代稱蘭花等，此指水仙。縱然是這般“含香體素欲傾城”（黃山谷詩，同上）之品，竟亦不為世人見賞憐惜，然則春思空懷，騷恨枉賦，自不待言了。

接下來，詞筆一轉(zhuǎn)，折到自身?！跋鄬⒐?、歲寒伴侶”，謂花與人相親相伴，雖說知音相得，更見出相依者之孤苦。水仙冬生，“歲寒”二字正切其性?！靶〈皟簟⑸驘熮勾漶恰倍鋵懴Щㄕ咚?，燃沉香以薰衣是貴族的習(xí)尚。這里實(shí)際是下句“幽夢覺”的地方，顯得十分淡雅。篇末寫人與花相對(duì)相賞，“涓涓清露，一枝燈影里”，意境清幽，語氣極淡，確是妙結(jié)。

玩味詞意，“湘娥”、“仙掌”皆事關(guān)宮掖。詞中的水仙應(yīng)是流落民間的宮嬪一類人物的影子?！扒鍦I”、“騷恨”都隱指宋室之亡。與所謂“感時(shí)花濺淚”者正同一苦懷。以淡語寫深情，令人回味不盡。（周篤文、王玉麟）

《繡鸞鳳花犯·賦水仙》周密 鑒賞

此詞為詠贊水仙風(fēng)姿、神韻，寄托時(shí)世悲傷的詠物之作。上片寫水仙之風(fēng)采。下片寫惜花怨情?！氨摇比滢o意轉(zhuǎn)進(jìn)，想象水仙幻化成湘妃彈奏琴瑟的冷弦，抒寫哀怨深情，以一“枉”字感嘆騷人屈原詠“芳蘭幽芷”以抒恨，竟忘掉了情深怨切的水仙，逼出“春思遠(yuǎn)”兩句，徒有悠遠(yuǎn)的春思卻無人嘆賞她“國香風(fēng)味”的失落和悲涼?！跋鄬⒐病蔽寰溆肿黝D折，由花及己，發(fā)出視水仙為“歲寒伴侶”的知心相遇之心聲，而“歲寒”二字兼攝了物我共處的時(shí)艱境冷的特點(diǎn)。以人與花相對(duì)、相賞作結(jié)，境清意遠(yuǎn)，余味無窮。